【凯源】丑江湖 （竹马/相爱相杀/架空历史）
八
醒后数日，我才慢慢清楚自己所在霜衣教，而白衣男子所谓的江湖，实为小小一处洗衣房。
霜衣教在渝州算是小有名气，因其教主与官府有几分交情，其徒众也颇有些趾高气扬的正派架子。我从书中读过，霜衣教众皆穿白衣，骑白马，象征其教清正如霜雪。
那白敞敞的衣，白花花的马，原来是靠掳骗的小奴隶们夜以继日洗出来的。大侠们自持身份，自然只顾衣裳美，不会屈尊降贵的做这脏差事。霜衣教对外声称收养弃儿教其武功，世人皆赞其教仁心。没人知道孩子们被困在逃不出的囹圄里，日复一日刷洗着染上各种脏污的白衣白马。剩菜剩饭填着肚子，手红了破了，肿了再成茧。都无人管的。
我因为年纪小洗不成马，就被攘着去洗衣。心中又悔又怕，肚里咕咕作响。哭闹或逃都要被打的，只能晚上在被窝里偷偷的哭。想任娘和师父们，想王俊凯，想咪咪，觉得自己是个十足的大傻瓜。
十来个小孩儿睡一张大通铺，我旁边的宇文大概是被抽泣声和肚子咕噜声吵得睡不着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。然后黑暗中好像有个什么东西递过来。
“我偷藏的，快吃吧。别让他们听到了。”
那是半个馒头。虽然干硬得有些掉渣，可却是我吃过的最香的馒头。我老鼠样的缩起来吃，噎的梗着脖子往下咽。
宇文说，看着我与他同岁，可我却像他弟弟似的爱哭。
宇文说你别怕，我偷偷藏了一本秘籍，日日苦练。等练成了，就带我和他弟弟一起跑出去。
现在想来，王俊凯有整个山河，分给我广袤无疆的一方水土——和那个难捱的夜里，宇文将偷藏的馒头分我一半，其中的情谊是一样的。
我心中有了希望，所以也不哭。那段日子我成长的很快，还能帮宇文弟弟宇寻多洗两件衣服。宇寻看着小小白白的一个，倒是比我更淡然乐观。我们都等，等着宇文变强，也等师父师娘来救我。
没想到先等来的，竟是没顶之灾。
一日醒来，看守的白衣男子告诉我们今日不用洗衣，给我们洗了澡换了新衣裳，早饭竟然还有包子肉汤。我们饱餐一顿，跟着他来到了大堂。大堂宽敞干净，有个官员模样的人斜坐着。看见我们，露出很舒心的笑。
“都是十来岁的年轻小子，嫩的很，也听话。”
那官员踱着步子慢慢瞧，那眼神让我浑身不自在。感觉像是吞了什么毛东西，莫名的恶心发冷。男子说，你们一个个抬起头来，让大人好好瞧瞧。要是被大人瞧上了，那可锦衣玉食，享莫大的福分。
大人嘴角挂着高深莫测的笑，摸摸我的下巴又拍拍宇寻的肩，说这两个不错。尤其小的这个，水灵，打扮一下肯定好看。随后有人双手捧着一身衣服，当场就要给宇寻换上。那竟是一件小女孩的衣服！
我心中的疑窦忽然炸开，成了血淋淋的认识：这大人是来挑娈童的！我从书上读到过当世颇行龙阳之风，官宦人家多养娈童，没想到竟会降临在我身上。
宇文突然暴起，疯了似的扑向按着宇寻的人，可那稚拙的拳脚，如何打得过习武多年的大人？不过几下便被按倒在地上，狠狠的踩住。他的嘴角磕破了，又是灰又是血的混着流下来。他徒劳的挣扎，那硬忍着泪的眼，看看我，又看看宇寻。我永远忘不了那个眼神。
“我穿。”宇寻的声音微小却坚定。“你们别打我哥哥，我自己穿。”
我眼见宇寻穿裙子，系腰带；耳里是宇文声嘶力竭的喊声；而那位大人的眼神炽热的可怖，一眨不眨的看着宇寻。他真的很好看，皮肤白净身材纤小，竟真似一个女孩子。可他的内心是如此坚毅勇敢，只静静的看着哥哥，一滴泪都没有掉。
此时天高日暖，却真不似在人间。
我从未和王俊凯说过这段往事。他曾问过我，为什么他的武功在我之上，却是我做了武林盟主？
我说，你的江湖路还是走的太顺遂了。你虽也辛苦，可到底年少成名，不怎么经历过绝望的时候。你不懂这江湖里很多人，有着天大的梦想，却只能日复一日的给名人洗衣裳，并且长路无尽，似乎会永远洗下去。想要高进的唯一路子，就是爬上别人的床。你不懂他们的想法，也不知怎么能把他们聚起来。但我知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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